柳传志的三十五年：可改变的与不可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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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川治先生即将退休，我很高兴他终于“松手”。在过去的35年里，他一直是联想的化身；在过去的20年里，他一直是中国企业家的象征。他领导的7万多名员工的平均年龄是35岁，而他是75岁。他只是一个企业的领导者，但他可以成为这个国家迄今为止改革进程的缩影。他原本属于20世纪的一代，但在21世纪，他仍然可以成为世界争论的焦点。

很多人都说他是中国企业的“教父”。我不同意这个比喻。在通往目标的路上，每个人都会选择自己的路，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且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做。他是一个成功的人，他的成就和声誉已经覆盖了几代人，但我们仍然不能说他的方式是唯一正确的，更不用说普遍的。事实上，有些人做得比他多，有些人对他的公司治理表示了批评和反对。所有这些都表明他的思想不会成为一种宗教，也不会成为教父。

在这种情况下，他为什么还能得到如此普遍的尊重？

我不敢揣摩别人的想法，但和他相识多年后，我渐渐有了一点感觉。

川植先生给我最重要的启示不是他那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成就。这不是他的经营之道，不是他赢得市场的策略，不是他的“员工持股会”，不是他的“管理三要素”，不是他的“民族旗帜”，也不是他的“国际化”，更不是他历尽艰辛后重生的手段。他做事的水平当然很高，但让我难忘的不是做事的水平，而是做人的水平。

在我们这个时代，各种各样的“成功研究”和“创业经典”已经成为最受欢迎的显学，不择手段追求名利已经成为一种趋势。“提前做一个男人”已经过时了，更不用说立即生效了。川治先生是一个罕见的例外。面对世界，他的人格力量是无形的，但却是可追溯的，时间越长，就越有意义。

毫无疑问，他有很强的名气和深刻的洞察力。但在我看来，他平凡的感情胜过他的名声；他对人性的理解胜过他对世界的洞察；与市场、技术、产品、利润和管理相比，他对美德的追求更执着、更坚韧，没有留下任何余地。

有一次他问我:“你为什么不做生意？”当我们走出电梯时，我边走边说:“写文章不同于做生意。我每天编码有一个优势:写一本书是一个优势，写十本书是十个优势。如果我不能写第十一本书，或者不想写，我可以随时停下来。前十本书仍然堆在那里，不会消失。只要我看着他们时不脸红，我就不会后悔这一生。做生意吗？你已经连续做了十件事了，是不是很神奇？然而，如果你第十一次遇到困难，之前的十次成功都会化为乌有。所以一旦你上了这条船，你就永远不能停下来。即使你不想做或做不到，你也必须去做。”

他停下来看着我，关心我，很长一段时间，他继续前进。许多年后，他的眼睛一直在我脑海中转动，他总是觉得还有一层纸没有破裂。

在一个人的生活中，有些事情可以是灵活的、随意的、迂回的和妥协的，比如做生意；有些事情永远无法改变，比如信仰。做事的水平在于灵活性，做人的水平在于坚持。灵活很难，但坚持下去就更难了。更加难以灵活和坚持。

如果灵活性和持久性不兼容怎么办？

就是坚持你作为一个男人的信念，不做任何事。

或者你想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或者假装成另一个人，不管用什么手段来实现你的事业？

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似乎只有当我们不执着于潜力，不媚俗，不改变自己，不假装他人时，才可能远离名利，远离世间的纷争。如果你想如鱼得水而成名，你只能装扮成另一个人，或者变成另一个人——甚至是那种你曾经鄙视和憎恨的人。

令川治先生惊讶的是，他正处于功过漩涡的中心，他能坚持自己三十五年。他从未在世人面前表演过，也从未无休止地把自己装扮成另一个角色。不会安装“祖父”或“孙子”；不能假装成“英雄”或“混蛋”；不能冒充“圣人”或“俗人”；不会假装“感动”或“生气”；不会冒充“左派”或“右派”；我不能假装是爱国者或外国人...

今天，他不再住在自行车棚里，不再在平板上堆沙子回家造炉子，不再挤公共汽车攒几块钱，不再睡在满是蟑螂的小旅馆里，不再在世界各地借钱吃饭，不再泪流满面地上门讨债，不再一打开进口许可证就被赶出家门，他的形象出现在...官员和乡亲们都争着给他戴上光环。记者和学者都追着他，想听听他要说什么。那些傲慢的名人，所有的答案都是正确的，都是尊重和恭敬的，就像星星捧着月亮一样。甚至那些没完没了的指责和怀疑也让他看起来像一个永远不会被忘记的领导人。他周围的一切都是不同的——物质的和精神的，有形的和无形的，跨越几个时代。然而，如果你真的能看到他七十岁的样子，看到他的灵魂，看到他心中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你会发现他和35年前在高墙深院的助理研究员没有什么不同。

多年来，他总是喜欢说:“把企业当成自己的生命”。在我看来，他不是那么忠于自己的企业，而是坚持自己的信仰和价值取向。正是因为这种坚持，他才能够挥汗如雨，奋力拼搏；你会被责骂、羞辱和吞噬；你可以尽最大努力找到一个全世界都认为你有资格的继承人，但永远不要让你的孩子继承；它可以让继任者赚得比自己多得多，但却日夜担心公司的盈亏。毁掉他的名声，他可以一笑置之——例如，所谓的“商业会谈”风暴。如果他损害了公司的声誉，他会变得愤怒、恼怒、愤怒，甚至无视他是否粗鲁——例如，所谓的“联想投票”事件。

多年前，川植先生对我说:“做一个改革家，而不是改革的受害者。”那天他说这话时有点激动。以他的智慧和理解，我相信他能证明自己，保护自己。我心里只有一个问题:他能坚持自己吗？

现在，他终于该回家了。我知道他对自己的职业很满意，他的心很平静。这种满足、平静和镇定，只是因为他坚持自己的信仰，与金钱、地位、声望和权力无关。